一篇旧文。正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爸爸,我想你
(一)
红孩儿小的时候,头上是有两个牛角的,就像他的爸爸一样。
牛魔王总是很喜欢抱着这个粉嫩嫩的胖小子,抛高高,然后稳稳的接住。红孩儿在空中的时候总是笑的很开怀,他从不担心爸爸会把自己扔到地上去。
这个时候罗刹女就会带着幸福的微笑看着这对没长大的父子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一头牛,一头笑起来会憨憨的牛。
牛魔王每天晚上都会把红孩儿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看远处的火焰山腾起无边的烈焰。
红孩儿瞪起大大的眼睛问他的爸爸:“那些火是哪里来的?”
牛魔王就会一边抖落自己身上的牛虱子一边像讲故事一样的说道:“那是一只猴子干的。”
“那只猴子会放火吗”红孩儿歪着脑袋。
“不,猴子打翻了老爷爷的炉子。”牛魔王解释道。
“猴子真淘气,该打屁股。”红孩儿愤愤的说道。
牛魔王看着东方黑暗的天空,沉沉的叹了口气:“猴子,什么都不懂。”
然后父子两个又静静的看着远方的火焰山,那里的火苗虽然很热,但确实很好看。
翠云山是个美丽的地方,不然的话罗刹女也不会居住在这里了,罗刹女本来是一个特别爱美的人,她的未婚夫叫做华光天王。华光天王和二郎神一样,长着三只眼睛,那第三只天目显得炯炯有神。罗刹女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选择了这头蛮牛,并且根本就无法自拔的爱着他。
牛魔王也不懂,罗刹女苦修几百年,只要努力一下就可以位列仙班,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个天上地下都挂了号的妖怪呢?不过牛魔王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去想,要不然的话他的头颅早就想破了几百次。
牛魔王最最想不通的一件事情就是,孙悟空为什么被压在了五行山下。
直到他再见到孙悟空的时候,他也没有想明白。
每当牛魔王看到红孩儿的时候,就会觉得无比的放松,因为这个胖小子满脸的天真的笑,让牛魔王想发出比他还要萌的笑,虽然他那张青森森的牛脸实在是很吓人吧。
牛魔王不太喜欢给红孩儿讲自己当年的故事,每当他想起另外那六个兄弟的时候,心里总是很疼。他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平静,安乐,甚至有些想要就此隐居。
但牛魔王忘记了一件事,江湖是身不由己的,他名声太大,他逃不开。
积雷山有一位万岁狐王,这位狐王是远近几千里的妖怪的老刀把子,他和牛魔王的关系很好,当初如果不是这位万岁狐王庇护的话,恐怕牛魔王会像他其他几个弟兄一样死的死,压的压。
牛魔王是个憨厚的人,从心里感激他。这一天,万岁狐王派人来请牛魔王吃饭。
牛魔王有宴必会。
席间,万岁狐王轻轻抚着牛魔王的肩膀说道:“老朽的寿元快要到了,将来这积雷山,就交给你了。”
醉醺醺的牛魔王一下子就惊醒了,他看着万岁狐王那狡猾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万岁狐王一边喝酒一边说道:“我这积雷山有百万家私,手下妖灵无数,虽然不比你们当年花果山七大圣的声威和气势,但这在这西南一角也是不能小觑的。老牛啊,你那个老婆是个得道的仙人,一时半会儿能和你过得下去,时间长了必然会抱怨你不修正果的。还不如到我这积雷山来,我万岁狐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牛魔王没说什么,他爱他的妻子,也想过小家小户的日子。年轻的时候轻狂无度,和六个弟兄要做一番大事业,现在几百年过去了,早就不是那时候的大力牛魔王了。
妖怪的世界,也是有规则的。
要想跳出这个规则来玩,是要有本事的,牛魔王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够不够。
罗刹女发现牛魔王闷闷不乐,尝试性的开导了几次,却发现没有什么结果,她看着牛魔王那张肉呼呼憨憨的牛脸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心中不忍,但她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看着。
时间久了,就连红孩儿也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开心呢?”罗刹女把红孩儿裹在怀里蹭了蹭然后说道:“爸爸要做大事了。”
牛魔王成亲之后,就不怎么和人打架了,能和气解决的就和气解决,但那天在狮驼国遇见了一只怪鸟,出语实在太过傲慢,两个人便动手打了起来。那怪鸟一对风雷双翅来去如电,牛魔王一身法天象地的神通,钢筋铁骨,两个妖怪缠斗了千余招也没分出胜负来。牛魔王一回家就气哼哼的说道:“不要让老子抓到那扁毛畜生,不然定煮了他做汤喝。”
第二天,万岁狐王亲自登门拜访。
牛魔王自然大方的相待。
万岁狐王狡猾的对牛魔王说道:“老牛啊,你可知道那鸟是何物?”
牛魔王摇摇头。
万岁狐王便从头开始说道:“那鸟唤作金翅大鹏雕,乃是凤凰二子,孔雀之弟,此妖有极高的神通,尤其是一对风雷翅,一扇九万里,与你正好做个对手。目下这妖看上了狮驼国,要在那里做个妖王,只怕将来对咱们是个不小的威胁。”
狮驼国距积雷山虽有万里之遥,但仙家神通不过片刻之事,要是金翅大鹏真的有什么野心的话,翠云山和积雷山倒真的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万岁狐王继续说道:“我已经老了,只怕战那大鹏不过,老牛你可要出手除了此妖,不然将来后患无穷。只要你肯出手,我那女儿还没许配人家,可以给你做个小妾。”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要背着罗刹女,却忘了在一旁自顾自玩着玩具的红孩儿。
牛魔王捏了捏拳头道:“好说,打架归打架,令爱不能要。”
万岁狐王笑了笑,便走了。
牛魔王一夜未眠。
快要天亮的时候,红孩儿光着屁股爬进了牛魔王和罗刹女的被窝,挤在两人中间轻轻的说了句话:“我想学本事。”
(二)
从那天起,牛魔王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每天和兄弟们一起研究阵法,全身披挂的出战,打赢了就会露出憨憨的微笑,打输了则喝一个烂醉如泥,然后斗志满满的再继续出战。
金翅大鹏真的是一个劲敌,牛魔王觉得即便当年的孙悟空也没有大鹏的气度和手段。牛魔王越来越喜欢这个对手,也越来越敬佩他了。
一个男人的热血一旦被唤醒,那么将不会再满足于安逸的生活,于是罗刹女便只能一个人抱着红孩儿在翠云山等待着牛魔王的归来,这种过程和感觉十分漫长且无奈。好在罗刹女是一个修行很高的女仙,并且此时的她也能够理解和支持牛魔王。毕竟牛魔王曾经是妖界的巨头,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也是可以接受的。但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下去,因为积雷山的势力和狮驼国的势力不分上下,这场战争似乎要打很久。
积雷山,牛魔王在中军大帐里看着地图,心中十分的抑郁,他本非计谋上的高手,打仗只凭借自己的手段和勇气,硬生生的在妖怪中闯出来一个名声。但狮驼国的对手金翅大鹏却是个从手段和神通上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而他用兵的方略显然是受人指点,比自己强出大半来,这几十年的争斗下来,竟然让狮驼国占了不少的上风去,积雷山竟有支撑不下去的危险。
牛魔王心里明白,金翅大鹏想要的,是万岁狐王的百万家私,而万岁狐王寿元待尽,大家又都没有孙悟空当年的魄力,敢将九幽十类尽除名,所以万岁狐王死之前要是没能战败金翅大鹏,自己再在积雷山管事就说不过去了,到那时,金翅大鹏兵临积雷山,玉面狐狸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挡得住?
牛魔王越想越愁,那张青森森的牛脸都要拧到一起了,这时候玉面狐狸轻轻的走了进来:“牛哥哥,你怎么不高兴呢?”她娇嗔的坐在牛魔王身边,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汤水。
牛魔王看着这个玉面的可人,虽然极度的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得道的圣人,能克制的了一时,又能克制得了几百年吗?
玉面狐狸软语温存的按着牛魔王的肩膀,一口一个“牛哥哥”的喊着,牛魔王此时忽然觉得这狐狸精比家里的那个罗刹女好多了。
罗刹女是得道修行的女仙,知道很多修炼的方法,但同时也对生活有很高的要求,她总是会不时的告诉牛魔王,你该这样了,你该那样了。一个过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的牛魔王似乎不能适应这样被人管束的生活……
罗刹女听说到风言风语倒也不时一两天了,只不过每次见牛魔王一脸疲惫的回到家,就不好意思再责备和询问他了,她看看红孩儿那张粉嘟嘟的脸,想了想,就把所有的疑问和怒火都压抑了下去。
罗刹女应该知道,火焰山总有一天是要喷岩浆的。每当火焰山要喷发的时候,她就会带着芭蕉扇驾着云在火焰山的上空扇出一阵狂风暴雨,享受这恩惠的子民们都称罗刹女为铁扇公主。罗刹女此时就像是一座火焰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多长时间。
牛魔王第三十二次打败仗归来,红孩儿并不知道牛魔王此时的心情已经冰冷到了极点,他兴冲冲的跑过去要抱抱:“爸爸,你回来啦。”小孩子的想法和心情永远都不会变,他们只希望能够一直陪在自己的爸爸妈妈身边,哪怕他们只是看着,而玩儿的人始终只有自己。
牛魔王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把抱起红孩儿来亲得他满脸都是牛口水,而是一巴掌把他扒拉到一边去,沉沉的坐在里椅子上,整个人都塌在上边了。
红孩儿愣了愣,然后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牛魔王怒道:“你哭什么哭,还怕天底下的人都不知道老子打败仗了吗?”
“你打败仗和他撒什么气?”罗刹女举着饭铲从小厨房里冲了出来:“有本事就自己去打赢金翅大鹏,拿自家孩子出什么气!”
牛魔王深深的喷出一口浊气道:“老子就是没本事!你看不上老子了是吧!”
罗刹女为了和牛魔王的这份感情忍而不发几十年,现在却得到了牛魔王这么一句话,她终于觉得自己崩溃了:“你怎么没本事了,你要是没本事,那小狐狸精怎么能勾搭得上你!”
本来牛魔王新败,心中无限的落寞,他虽然人在积雷山,虽然每日面对万岁狐王许亲的承诺,面对玉面狐狸的软语温存,但他一直未忘发妻爱子,此时失败的无助与被冤枉的痛一同袭来,更加上自己最最亲近的人的不理解,让牛魔王那颗斗大的脑袋一下子就不转悠了。他怒极气起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罗刹女的抽泣声,红孩儿的哇哇大哭,和牛魔王愤怒的哞叫响彻了翠云山的那个夜晚。
(三)
狮驼国上空,金翅大鹏与牛魔王对峙着。
“正兵无用用奇兵,你以为我猜不到你会用奇袭这一招吗?”金翅大鹏哂笑着。
牛魔王也是哈哈大笑道:“那就动手吧,既然你已经看破了,那就光明正大的打一架!”
金翅大鹏摇动风雷双翅,掌中的方天画戟已经刺来。牛魔王厉喝一声,混铁棍舞出罡风阵阵。这两个一猛一快在中天上巨斗不已。
狮驼国上空顿时风雷阵阵,一牛一鹏做殊死决斗,这场景本来已经司空见惯了,不是牛魔王胜半招就是金翅大鹏胜半招,这本来都已经是不需要争辩的结局,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就在金翅大鹏和牛魔王斗到第三百招的时候,南边的天空忽然现出五道华彩,一个身着道袍,长着三只眼的人忽然出现,那人也不答话,只厉喝一声,天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那光芒射中金翅大鹏的背脊,一道血柱从那里狠狠的喷出来。
金翅大鹏冷笑道:“很好,牛魔王,你很好!”他说完,便晃动双翅,如电般闪烁离开,金翅大鹏一翅九万里之遥,想要离开还没几个人能抓得住。
牛魔王怒视华光天王道:“你来作甚!”
华光天王不见悲喜的说道:“她叫我来的,你太无能了。”说完了,带着那五道华彩离开。华光天王生来倨傲,从不向谁低头,当年与齐天大圣孙悟空争雄七次,虽败但不服输,此次出手,正是罗刹女难忍空房寂寥,求他帮忙击败金翅大鹏,好让牛魔王无挂碍的回家。华光天王一直未曾忘怀罗刹女,无奈答应了,但见牛魔王如此这般,禁不住出语教训了一句。但华光天王本来不善言辞,这句本来责备牛魔王不善待罗刹女的话,竟说成了讥笑牛魔王打不过金翅大鹏的话。
平天大圣、大力牛魔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即使败在金翅大鹏的手下,对方也是礼敬有加,这一次不但让金翅大鹏觉得自己邀了帮手不够义气,还让情敌狠狠的鄙视了一顿。牛魔王虽胜,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驾起一阵狂风直奔翠云山。
“你做的好事!”牛魔王本来也不会说话,憋得一肚子的火,竟然就冒了这么一句话。
罗刹女却有千百句在肚子里等着了:“要不是你没本事打不过那金翅大鹏,我用得着去九重天找那华光天王,低三下四的求人吗?要不是你在那积雷山摩云洞里不回来了,我用得着帮你打那大鹏吗……我就是想天天守着你,看着你,让你抱着咱儿子坐在翠云山脚下看太阳,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牛魔王一字一顿的说道:“大错特错,老牛我这几百年来的名声,都让你给毁了!”说着,一撩袍袖,就要走。
红孩儿滴溜溜的抱住牛魔王的大腿道:“爸爸,你别走。”
牛魔王回过头,怜悯的看了看红孩儿,又看看罗刹女那倔强的,不肯认错的红脸,狠了狠心说道:“听你妈妈的话。”说完驾云直奔积雷山而去。
红孩儿看着牛魔王离去的背影,大滴大滴的眼泪落近了罗刹女的掌心。
后来的几天里,罗刹女总是能见到红孩儿用他玩儿的小刀锯自己的牛角,罗刹女呵斥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要干嘛?”
红孩儿想了想,委屈的说道:“要爸爸回家。”
罗刹女抱着红孩儿说道:“傻儿子,别干傻事儿,好好玩儿去。”
红孩儿一个人驾着云朵在火焰山附近飘来飘去,他看见了云朵下方的人们因为炎热而苦不堪言,他想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要忍受的东西?他把这个疑惑拿来问妈妈,罗刹女告诉他,只要修炼成为神仙,自然就没有忧愁了。
说完这些话,罗刹女就带上芭蕉扇,来到了火焰山的上空。每当火焰山将要喷发的时候,罗刹女出于保护这一方百姓的目的,就要来这个扇起狂风暴雨,浇灭火焰山。
只见她念着咒语,掐好手印,将那芭蕉扇一挥,便有一团狂风出现,夹着雷电与大雨向那腾空的烈焰洒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火焰山出奇的暴躁,往往三扇子下去,便浇灭了大半,这一次却仿佛没有什么反应,而那火蛇更有要将罗刹女卷起的趋势。
罗刹女心里一惊,连忙催动法力,又扇出三下,此时漫天的乌云密布、风雷交加,竟比四海龙王同时降雨还要壮阔几分。
但那火焰山的火苗依旧腾空狂舞,几欲要将这天也烧化!
罗刹女没有办法,祭出本命元神,将全身的法力都灌注到芭蕉扇上,用尽全力猛扇了七下!
那芭蕉扇发出震天的怒吼,一道道狂风急雨仿佛利剑一般刺入火焰山的深处,那狂舞的火苗才终于落了回去,变做往常那温顺的样子。
罗刹女惨然一笑,带着疲惫回到翠云山,还没说句话,就晕倒过去,把个红孩儿吓了一跳。
红孩儿自己救不得母亲,只好飞奔积雷山去请父亲回来,但他正好碰见牛魔王纳妾的婚仪,四方精怪全都赶来道喜。牛魔王红光满面的,得意洋洋。玉面狐狸也是娇羞万千,美艳不可方物。
没有人把这个不到半人高的小不点当回事,那些草莽妖灵一扒拉就能把红孩儿扒拉个跟头。红孩儿硬生生从妖精堆里挤了进去:“爸爸。”
牛魔王看了看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道:“我儿敢喝酒吗?”他心中高兴,以为儿子是来贺喜的,竟想劝酒。
红孩儿一把夺过酒杯,仰头喝下,登时呛得直流眼泪,小脸憋得通红通红的。牛魔王赶紧抱起来拍他背脊:“好样的,下次喝酒慢一点,你还小呢。”
红孩儿理顺了呼吸道:“爸爸,跟我回家吧,妈妈受伤了。”
牛魔王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青森森的了:“是你妈妈叫你来的?”他把红孩儿放在地上。
红孩儿都要哭出来了:“妈妈受伤了,晕倒不起,我自己来的,你快回去看看吧。”
牛魔王道:“乖儿子,你从来不撒谎,是不是你妈妈知道了我今日要纳妾,故意叫你过来的?”
玉面狐狸从旁劝解道:“牛哥哥别生气,这孩子兴许只是想你了呢?”
红孩儿道:“我就是想我爸爸,我想我爸爸跟我妈妈还有我在一起好好的!”他越说越激动,小脸又憋红了,那憨憨圆圆的小脸蛋红彤彤的竟十分好看。
“妈妈今天去帮火焰山灭火,那火苗腾起来很高,不同于往日,她奋力御扇,似是虚耗过多,我救不来,爸爸,你就随我回去看看吧。”
牛魔王看着红孩儿,似乎是要动。
玉面狐狸连忙拉住他一面对红孩儿说道:“孩子,你想你爹爹便只来此间看他就是,你是他亲生骨肉,我便是再不懂事,也说不出不叫你来的道理,可是你为了把他从我身边夺走,连自己的母亲都要咒骂,可是太过不孝了!”
众妖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都是冲着万岁狐王和牛魔王的面子来的,听了这话,都以为是罗刹女母子合演的一出戏,要阻止牛魔王纳妾。登时沸腾起来,要替牛魔王出气。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万岁狐王站了起来道:“娃子,听爷爷一句话,你先回去,好叫你父亲完婚洞房。明天爷爷和你父亲同去看你母亲的伤势如何?”
牛魔王感激的看看万岁狐王示意红孩儿回去。
红孩儿看着牛魔王那对牛眼里显示出来的阴晴不定,心中委屈极了,顺手就拔出了随身的小刀!
众妖登时一愣,牛魔王也吓出了一身汗,但依旧示意众妖不要妄动。
红孩儿颤颤巍巍的说道:“爸爸,我想你了,妈妈现在真的需要你!”他说完,只将那小刀奋力一挥,两刀下去,竟把自己头上的两只牛角砍了下来!整个头颅上顿时血流如注!
牛魔王老泪纵横,连忙抱起红孩儿驾云向翠云山而去,留下一众妖灵看着他那伟岸的背影仿佛佝偻了一寸。
(四)
牛魔王终究是留不住的,他每每看到罗刹女那张脸的时候,一切怜悯都已经没了。
红孩儿看着牛魔王离去的背影,想哭却哭不出来。从那以后,他经常一个人在火焰山附近看火,他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喜欢这些火苗。那红色的精灵有些时候像是海浪一样,调皮,认真又危险。但红孩儿喜欢和他们玩儿,他觉得他们并不可怕,红孩儿发现自己并不怕火,甚至能在火海中游泳。他呼吸着火焰山的精灵们,他渐渐的和这些火焰融为一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昧真火就是可以化生为万物的真火。这本来只有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才有的最强火焰,就因为孙悟空的一个跟头而在火焰山落地生根,而红孩儿就在火焰山旁边长大,呼吸着火焰山的灵气,竟被他练成了一呼气就能喷出来的三昧真火!
自从有了这火焰神通之后,红孩儿不再住在翠云山,他觉得那里总是会让他想起爸爸。他搬到了号山枯松涧火云洞,自号圣婴大王。从此和天下妖灵打成一片,慢慢的打出了属于自己的名声。
在火云洞的第二年,来了一只丹顶鹤,那只鹤长得神骏异常但神色却极其谦恭。“我叫小鹤,是狗尾巴山的,按关系来算,是你爸爸牛魔王的手下。”他说的很谨慎。
红孩儿想都没想说道:“出去!”
小鹤没有动,他依然冷静的说道:“令尊有事想要求你。”
红孩儿怒道:“要他自己来找我!”
小鹤面不改色的说道:“自古只有父亲召唤孩儿的,从没有儿子召唤父亲的,纵使牛魔王有千般不是,你总应该听我说完,再做决断吧。”
红孩儿大怒道:“扁毛畜生,要你多事,能受了了我一记三昧真火,便让你说!”说完,他鼻子一哼,就是一股浓烟喷了出来,跟着便是一道烈焰!
小鹤脸色变了一变,身子向后一纵想要躲开,没想到这红孩儿用的杀手,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了。小鹤当年在太上老君兜率宫处和烧金炉的金童子关系不错,金童子给小鹤讲过应该如何导引烈火,小鹤下界之后从未遇见过使火的对手,这一次硬着头皮试一下金童子教给的法门。
红孩儿和小鹤都不知道这三昧真火和八卦炉的火同源,金童子的法术正是御使这三昧真火的,小鹤虽然学得不全,但依样画葫芦,虽然不能炼丹炼妖但导引真火,从红孩儿手下逃得一个性命还是不难的。
红孩儿自从练成这三昧真火神通,还从来没有失过手,这一次竟被一个修为远远不及自己的小鹤给躲开了,心中大为惊讶。便向这小鹤讨教御火的法门。
小鹤想了想说道:“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教你。”
红孩儿道:“你说。”
小鹤便说道:“金翅大鹏在狮驼国聚集了三个妖怪,老大青毛狮子,老二黄牙老象,老三便是这金翅大鹏,他们这一次来势汹汹要和积雷山做决战,牛魔王孤掌难鸣,需要你的帮助。”
红孩儿道:“这三个妖怪听都没听过,不打。”
小鹤道:“那青毛狮子当年一张血盆大口吓得十万天兵都关了南天门,那黄牙老象一身的神通,虽然没见有什么大的战绩,但他打死了万岁狐王,整个积雷山都知道他的厉害。那金翅大鹏你当知道,和令尊打过无数次,互有胜败,这三个人中,你只要战胜一个,便能扬名天下了。”
红孩儿想了想道:“你教给我御火的法门,我帮你们打那狮子去。”
小鹤点点头道:“这好办。”
青毛狮子敌不得红孩儿的三昧真火,黄牙老象的妖兵也被小鹤和山羊精等成功击退,所以这一次决战是积雷山胜利了。
庆功宴上,红孩儿看着牛魔王揽着玉面狐狸的腰向大家敬酒,心中无名火起,把手里的酒碗一扔,大叫了一声道:“爸爸,你要是不跟我回去见妈妈,你会后悔的!”
牛魔王瞪着那双牛眼看着这个粉嫩嫩的击败了青毛狮子的孩子,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自己,他没有说话。
红孩儿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好,从今日起,我圣婴大王红孩儿就杀尽天下仙、妖,一直杀到你肯跟我回家为止!”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驾云而去,在场的妖怪们分明看到他离开的那片云变成了火烧云。
小鹤心里明白,红孩儿不会回来了,除非他的父亲放弃玉面狐狸。
牛魔王没有回心转意,于是红孩儿等来了孙悟空,他命中的劫难。
猴子见到娃娃的时候说:“我是你叔叔。”
娃娃看见猴子的时候想起了那一山的烈火和牛魔王说的那句:“猴子什么也不懂。”于是想要喊出的“叔叔”变成了“傻X”。
猴子从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确切的说,从没有被一个孩子这样羞辱过,于是开打。
红孩儿人小力亏,敌不过打得赢十万天兵的孙悟空,但好在红孩儿有他的三昧真火,那火经过小鹤的法门调教,已经今非昔比,一股浓烟带一道火光,孙悟空差点就被活活烧死。
不错,八卦炉之所以没能烧死孙悟空只不过是因为他命好,躲在了正确的位置上。要是他敢在离火之位待上片刻,早就变成浓烟了。
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就是去掉了其余七卦的纯正的离火之火,普天之下没有更为精纯的火焰了。莫说是孙悟空,如果红孩儿想的话,可以煮沸整个东海,烧红整个天空。
然而,这三昧真火能烧的灭孙悟空的生命,却烧不化漫天神佛的心。观音菩萨双掌合十的那一刻,红孩儿的心死了。
那一路磕头到南海的磨难让这个孩子一下子仿佛老了。
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就那样变成一个只会双掌合十的善财童子。每当他恭顺的出现在观音菩萨身边的时候,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再也无法闪烁出曾经的火花。
许多年之后,小鹤也来到了观音菩萨身边,红孩儿与小鹤相见的那一刻,小鹤只觉得眼前这孩子凄惨悲苦,像是参了苦禅。
“你恨我吗。”
“我不后悔。”红孩儿说:“我不是为了你,我以为,我打了孙悟空,爸爸就会回来看看我。”
一心寸君
成稿于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修订于二零一六年七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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