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 读 笔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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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丨《不如撸猫去》

作者丨林潇

本文经出版授权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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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奴小档案：夏衍  ，生于一九○○年，原名沈乃熙，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发起人，中国最早一批电影人。年少时由于胆子小，总跟猫咪躲在被子里，母亲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洞里猫”。一生受母亲影响颇多，爱上电影、爱上文学、爱上猫咪，皆是来自母亲的影响。养过很多猫，皆是黄白猫，只为纪念童年那只一直陪伴他的叫“博博”的猫。

这是一个全民狂欢的年代，颇有些尼尔波兹曼笔下的《娱乐至死》的味道。要说当今社会什么最热？那必然是娱乐最热。 

要说当今什么人最受欢迎？那当然是小鲜肉最受欢迎。要说当今什么行业最有钱？那自然是影视行业最有钱。 

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人们的工作跟生活压力空前巨大，情绪时刻处于紧绷状态。绷得紧了，弹得自然也高。

因而，下班后的享乐意识便以井喷之势在呈现。市场导向加之房地产行业萎缩、股市低迷等现状，导致影视圈有了大量热钱涌入。

于是，每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再也脱离不了这个圈子。人说，追根溯源方能不忘始终。 

那么，你知道我国影视业又是如何在艰难中踽踽独行，在迷茫中摸索前进的吗？这一切，都得谈到一个人。 

这个人，叫夏衍。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期，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华民族风雨飘摇。夏衍临危受命，参与到影视行业中来，高举文艺救亡的火炬四处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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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并不了解电影，我国的电影史也没有任何的经验可谈。可以说，夏衍连个学习的对象都没有。 

夏衍是个不畏艰难的人，他一点都没将前路的险阻放在眼里，他选择遇山劈路、遇水筑桥。 

为了更好地了解电影，他总是手持秒表、手电与笔记本出现在电影院里，嘴里絮絮叨叨地默念着什么，笔下还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那一年，他遭受了很多异样的眼光。人们不太明白这个奇怪的美少年为什么天天泡在电影院里游手好闲。

他专心致志，对于旁人的目光有一种视若无人的淡漠，这是他工作时的状态，也是他一贯的模样。 

后来，他总算琢磨出了一些电影制作的规律。他说 ：“先看一个镜头是远景、近景还是特写，然后分析这个镜头为什么这样用，为什么能感人。一个镜头或一段戏完后，用秒表算算几秒钟或几分钟，然后算算一共多少尺长。这样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加以研究，逐渐掌握了电影编剧技巧。”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夏衍这帮最初的电影人的摸索中，中国电影逐渐有了起色。他跟郑伯奇将普多夫金的《电影导演论》《电影脚本论》翻译到中国，奠定了中国电影重视文学创作与导演运用蒙太奇语言的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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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化名黄子布，成立了电影小组，并在上海各主要报刊陆续开辟了电影副刊。 

他一点点地努力，不急不躁，终于用实际行动印证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 ：人世间本没有路，走得多了，也就成了路。 

一九三三年三月，夏衍创作的反映农村现实主义的电影《狂流》问世了。为了做好这部电影，他不仅要研究技术层面的东西，还得天天蹲在农田上研究思想上的东西。

这一番功夫到底是没有白费，《狂流》一经问世便引发了全民轰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中国新电影真正意义上的诞生。 

《狂流》的面世虽然极具意义，但夏衍并不满足于它的效果。他觉得《狂流》引起的轰动与他预想中的相比还是太小。因此，他又把眼光投向了名著改编。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运营 IP。 

《春蚕》是茅盾的力作，有着广大的读者基础。夏衍的改编路上，头一个就瞄上了它。夏衍身先士卒，取得茅盾同意后自己动手改剧本，为了能够增加剧本的趣味性并保持原著的深刻意义，夏衍在无数个黑夜白天埋头苦写，写了又改，改了还改。

就这样，夏衍终于成功地把《春蚕》搬上了银幕，开创了将名著改编为电影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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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改编非常成功，名著原有的关注度加上夏衍剧本的成功运作，《春蚕》一经面世便引发了大范围内的追捧，甚至一度引起万人空巷的局面，连我们挑剔的迅哥儿都竖起了大拇指，并大手一挥，授予了《祝福》等小说的改编版权。 

后来，巴金、陶承也乐滋滋地给出了《憩园》《我的一家》等小说的版权。这些作品经夏衍之手的改编被一一搬上大屏幕，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沧桑，仍然在国际影史上熠熠闪光。 

一九六三年，北京电影制片厂决定将小说《红岩》改编为电影。夏衍接下了这个重担，几经修改后终于确定了剧本。这部电影，就是《烈火中永生》。 

孙家正同志说 ：“夏衍是中国电影的根。”邓小平同志说 ：“他是中国的‘电影医生’。”一言以蔽之，当如是。 

夏衍这一生经历了临危受命，承受过沉浮起伏，一直到七十九岁的高龄还在为了中国电影事业奔走呼号。

终于，在这位前驱者从事革命文艺工作六十五周年之际，国务院授予了他“国家有杰出贡献的电影艺术家”的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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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半生，载誉归来，夏衍却再也无福消受。彼时，他正在北京医院的病床上经受着病痛的折磨，已处于弥留之际。 

不久后，他便撒手人寰，彻底离开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他临去前饱受病痛折磨，迷迷糊糊之间直唤“难受”。

秘书见他快不行了，赶紧说 ：“我去叫大夫。”正在秘书开门欲出去时，病床上原来神志不清的夏衍突然睁开眼睛，艰难地说：“不是叫，是请。”这句话，也是夏衍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如今提起这件事很多人都表示不屑，以为这只是夏衍作为一个海派文人长期喜好咬文嚼字带来的强迫症，并不能算是多么美好的品德。 

但是，如果一个人能将礼貌坚持一生，甚至在弥留之际也要保持那点细碎的习惯，那也是一种伟大的震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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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一种植物形容夏衍，那应当是他笔下的野草，总是烧不尽，在最危急的时候吹又生。 

如果用一种动物形容夏衍，那约莫是他最爱的猫了，也温柔也锋利，明明一身睥睨傲气，却偏偏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深情温婉。 

夏衍与猫的缘分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十九世纪末叶，德清四大望族之一的徐家小女绣笙嫁给了杭州城三四里的严家衖沈家。

她的婆婆是余杭章氏，章太炎的堂房姊妹，丈夫叫沈学诗，是一个医者，平日里悬壶济世。 

徐绣笙是个异常优秀的姑娘，兼有着新时代女性的独立跟旧时代女性的贤惠，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里，她不仅饱读诗书、不信神佛，连手都是极巧的。 

沈家寨子先前光秃秃的，徐绣笙嫁过去后，觉得这院子太单调了，便妙手回春好生布置了一番。这一布置，人间霎时成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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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后面的风火墙上被她种了一棵荼蘼，这荼蘼随着夏衍的成长，后来已爬满了墙壁 ；沈家后园还有两棵橘树和一棵树干有碗口粗的枣树，每逢金秋便硕果累累 ；

她卧室南边的小天井里还被她种了一棵高大的枇杷树，亭亭如盖，闲待流年。这些都是夏衍童年生活中难以忘记的伙伴。 

徐绣笙不仅种树，还懂得利用这些树赚钱。她养了一些蚕，这些树修剪下来的叶子自然就成了蚕的食物。 

徐绣笙每年总要养一次“头蚕”和一次“二蚕”，计三四张蚕纸。 原先，这些小家伙们本是养着玩玩的，但随着沈学诗的去世，沈家家境中落，养蚕便逐渐成了徐绣笙赚钱养家的方法之一。 

夏衍出生不过三年，那个掀起她盖头的翩翩儒生便撒手人寰了。从此，这个家里，她就成了顶梁柱。为了养好蚕，徐绣笙养了一只黄白猫，这猫可以捉老鼠，而老鼠是蚕的天敌。 

黄白猫的到来让凄苦的生活多了些趣味。夏衍特别喜欢这只猫，每天都要跟这只黄白猫睡在一起，可以说是真正的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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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绣笙瞧着好笑，每次给一人一猫盖完被子都要刮刮小夏衍的鼻子。徐绣笙开玩笑道 ：“人家小孩要妈妈，你怎么要猫？”夏衍带着鼻音回道 ：“因为妈妈忙啊，我又胆小，便只能让博博陪我了。” 

夏衍眨巴着眼说完，黄白猫“喵呜”了一声。徐绣笙擦了擦眼睛，关上了门。博博就是那只黄白猫的名字，后来，长大后的夏衍又养了一只黄猫，他依旧叫那只猫为“博博”。 

夏衍的童年生活异常孤寂，博博便成了他的好朋友，成了他最亲近的亲人之一。六岁那年，夏衍猫着腰弓着身子扒了几条蚯蚓做了个鱼钩，打算给博博钓鱼开小灶。 

哪里知道，陈家池塘的水池很滑，夏衍人又小，一不小心踩空，失足掉下水塘。好在周围有路过的人被黄猫的叫声吸引了过来，不然，夏衍早就一命呜呼了。 

吃了这次亏他依旧不悔改，挖空心思对博博好。那时候家里穷，没什么好吃的，夏衍想省些好吃的给博博都省不下来。 

小小少年总是托腮看着博博面黄肌瘦（人家本来就是黄猫嘛）的小脸，天上的浮云一朵又一朵地飘过，微风吹破池面涟漪，波光闪闪就这样在岁月中点漾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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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里，夏衍为博博学会了“偷”东西。每次参加宴会的时候，夏衍总是揣着个小袋子，看到好吃的就往袋子里塞一点。 

徐绣笙一开始还会说他，夏衍表面上点头称是，背地里却依旧故我，徐绣笙看管不了就再也不管了。从此啊，宴会上“偷”吃食的习惯就这样让夏衍在亲友中出了名。

徐绣笙是一个孩子气且通情达理的妈妈，同意让夏衍“偷”猫食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并不像别的妈妈那样严肃，也从不在子女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苦大仇深，她只将所有生活的艰难深深埋在心里，然后对着孩子们开一句诙谐的玩笑。 

她说 ：“你这般胆小又怕生，还天天跟博博睡，活像一只小猫咪，我就叫你‘洞里猫’吧。”洞里猫，这个绰号从此跟了夏衍一辈子，也让夏衍念了一辈子。 

夏衍特别懂事，五六岁的时候就成了徐绣笙的得力助手。他会做从“掸蚁”到蚕“上山”这一整套工序，他时常挽着袖子跟博博跑前跑后地帮徐绣笙干活。

得益于此，他后来改编茅盾的《春蚕》时，显得异常驾轻就熟。徐绣笙这一辈子对夏衍的影响之深，于此便可窥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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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绣笙特别喜欢看戏。每逢“水路班子”或者“绍兴大班”到乡下来演出，她一定要沈明轩和夏衍背着条凳先去占好位置。 

她不仅自己看，还霸道地逼着两个孩子陪她一起看，而且一直要看到最后一出戏为止。 

她不仅看戏，还懂戏。草台班子演戏没什么章法，一开始的时候观众一般都是一头雾水，但徐绣笙一看这角色就知道要演什么。 

这时候，她会得意地睥睨那些茫然的观众一眼，然后指着角色告诉沈明轩、夏衍姐弟俩 ：“快看，这是《龙虎斗》，这是《五鼠闹东京》……” 

徐绣笙不仅懂，更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地给夏衍讲戏。有一次，徐绣笙看了一出《铁公鸡》，回家后就对着夏衍讲起了“长毛造反”的故事。 

她说 ：“据说太平天国军几次进攻杭州，你祖父沈文远曾被俘虏，因他读过书，就当了陈玉成的侍从，陈玉成在安徽寿州战败，给了你祖父一锭银子，遣送他回乡。” 

如此，看故事、演故事、讲故事……于夏衍心中种下了电影最初的种子，待这种子经历了风霜雨露，迎接了新社会的第一抹朝阳，便开始生根发芽，逐渐壮大，及至最后茁壮成了一株参天的巨木。 

可以说，夏衍这一生，都深受其母亲的影响。在夏衍三十七岁那年，徐绣笙安然合眼，以八十岁的高龄去寻她的翩翩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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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再无母亲。没有母亲，夏衍便与猫相伴。夏衍养过很多猫，除了没有记录下来的小猫，可以知道的就有四只。 

这四只猫分别是 ：大博博，小博博，松松和老鼠。夏衍爱猫成癖，猫几乎成了安放他灵魂的唯一寄托。 

一九七八年的冬天，夏衍受领导邀请去游玩广州附近的七峰、六湖、三洞等风景名胜。一行人兴致盎然，唯有夏衍魂不守舍。 

周扬问他怎么回事。他说 ：“我想博博了。”博博，是第二个博博。 

夏衍曾经离家数年，八年后归乡，曾经的南小街南竹竿胡同早已面目全非，他家的小四合院已搬入了七户人家，而他自己的家则被“浓缩”为原来的客厅与两间北屋，且四壁空空，只剩一张破旧的长沙发。 

他站在庭院里，一时倍感萧瑟。一只老病不堪，气力衰弱的老黄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夏衍的脚边。夏衍一开始只顾着悲伤，没注意到它。

它费力地叫了两声，声音很轻，还用爪子轻轻挠了挠夏衍的脚背。这时候，他们发现了它的存在。女儿叫起来 ：“是博博。你被抓走以后，它就到处流浪，不大回家。

好多年没有看到它了。今天它怎么就晓得赶回来接你呢？真是怪事。”是啊，真是怪事。怪的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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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人一猫相聚不过一晚，连彼此这些年的经历都未互诉，便道了永别。第二日，博博便死在了夏衍的院子里。 

原来，它拖着苟延残喘的身躯煎熬至今，只为跟他道一声别离。谁说猫儿高傲呢？猫儿是最有灵性的。 

猫儿的“灵”里有更多的自主选择在里面。有些灵魂值得它们忠贞，它们便一辈子相守 ；有些灵魂不值得它们等待，它们自然乐意与他相忘于江湖。 

高山流水遇知音，知音走后不抚琴。夏衍，便是那个最值得猫儿相守的灵魂。 

博博死后，夏衍又养了两只小黄猫，长毛起名“松松”、短毛唤“老鼠”。他好像是个特别恋旧的人，以后的每一只猫，都有生命中最初那只猫的影子。 

到最后，他是爱那一只，还是爱这一类，抑或是爱与它们相连的旧时记忆，谁又能说得清呢？它们只知道他对它们好，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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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它们确实是好，好到不厌其烦地在日记中记载下小猫的成长过程，记载的内容可以说是琐碎到千篇一律的地步，与朋友圈晒娃的爸爸妈妈们都有的一拼。 

他说 ：“十一月二十三日晨二时二十分，‘鼠’捕第四只鼠。十一月二十四日，晨四时半，‘鼠’捕第五只鼠。”看看，都精细到几时几分几只鼠了。 

我真是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眼睁睁地盯着那两只猫，不然为什么连凌晨两点跟凌晨四点这样的时间他都能知道呢？那时候不应该是跟周公在约会吗？ 

家里人对于他的痴狂一开始还说两句，后来直接放弃治疗，随他去了。他们甚至取笑他，说他是不可一日无猫。 

夏衍笑笑，未作答。他确实不可一日无猫，没有这些小家伙们陪伴他日益孤寂的灵魂，灵动他行将麻木的身躯，他又该如何走过这生命中的最后岁月呢？ 

人之一世，走的是个抛物线，从低到高，从简到繁，到达最高点后，又一点点地走回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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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正逢夏衍的八十五岁寿诞，启功先生作了十六字令五首，为夏衍祝寿： 

猫。性命相依宜最高。须眉气，不在一身毛； 

猫。公正无私迈贼曹。仓癝内，鼠雀耗全消； 

猫。履险如夷意自豪。乔柯上，猛虎不能骄； 

猫。护得琅嬛万卷牢。尊文化，试问有谁教； 

猫。玉雪波斯万里遥。来异域，介寿胜蟠桃。 

我想，这说的表面是猫，其实是夏衍吧。有须眉气，是他的坚忍不拔 ；公正无私，是他的人格高尚 ；傲气十足，是他的文人个性 ；护琅万卷，是他的临危受命。这些，也都是夏衍的猫性。 

此外，启功还给夏衍画过一幅很有趣的画，是夏衍躲在一只大猫的怀里。我觉得，启功是了解夏衍的，他知道夏衍爱猫不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惜，而是一个心灵无所安放的人寻找猫咪的温情一抹，当作了毕生的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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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生于一九○○年，是个典型的二十世纪 00 后，可惜，他在成为世纪老人的前五年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终究没能凑个圆满。 

去世前，夏衍留了三个遗嘱。 

第一个，将他的骨灰撒入钱塘江。九十五年前，江水滔滔带来了他的一世尘缘，九十五年后，他也想被江波滚滚席卷而去，如来时一般了无尘烟。 

第二个，捐献他的所有收藏。他陆续向上海博物馆捐赠了纳兰性德手卷和全部邮票，因为他觉得上海是藏邮全国第一的地方 ；向浙江省博物馆捐赠扬州八怪、齐白石等书画九十四件，因为他觉得浙江是书画重镇 ；向上海图书馆捐赠了手稿和文献资料……他分别为这些生前挚爱找到了归宿。人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说，愿放弃属于自己所爱惠及他人的，更是君子中的君子。 

第三个，就是千叮咛万嘱咐他的家人们一定要好生安顿伴他度过晚年的小黄猫，千万千万，不能将它们弃之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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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世间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和她。离开这世间最后一刻想到的，还是你和她。 

合眼时，脑海中有这一生的场景走马灯般地闪过，有受过的委屈，有获得的成就…… 

这些画面就像他那一部部光怪陆离的电影般翻页而过，再未留半分不舍。最后，他的生命定格在一幅画面中。 

那幅画面是一个女子慈爱地拍着一个小孩的头，小孩躺在被窝里，旁边还有一只小黄猫。 

女子说：“瞧你这么胆小，又天天爱跟博博腻在一起，莫不如就叫你‘洞里猫’吧。” 

洞里猫，洞里猫，躲在回忆的洞里，一辈子都不愿逃。这世间所有的爱都指向相聚，唯有母爱指向了别离。母亲，自你走后，黄猫就成了我靠近你的时光机。

《不如撸猫去：历代文人与他们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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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情作家林潇深挖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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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成败一场空，不如就此撸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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